所以此时，裴音也没有什么好跟他说的了。

  她已经转身了，但下一刻，陆砚瑾却说道，“如果我告诉你，那张同意书就算签了也没用呢？”

  他的话让裴音的脚步顿时停在了原地。

  然后，她慢慢转过头来。

  陆砚瑾轻笑了一声，再将手上的一份东西展示给裴音看，“这是我之前给我母亲做过的精神鉴定书，她的精神方面有问题，不符合手术标准。”

  他的话说完，裴音的脸色顿时变了，人也几步冲上前，一把将陆砚瑾手上的证明书抢了过去！

  上面，的确是陆夫人的名字。

  而下面还有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——生活无法完全自理，监护人需担其重要责任。

  裴音的手指开始慢慢收紧，眼睛也看向了他。

  “为什么？”她的声音都在颤抖着，“你为什么……”

  “你应该记得吧？最初做这份鉴定书的时候，你还怀着孩子。”

  陆砚瑾说道，“那个时候，我还以为她是要和傅津元联手对付我，所以我准备了这份东西，倒是没想到，反而在这个时候起了作用。”

  “这东西是假的。”裴音却说道。

  她的身体依旧不可控制的颤抖着，但声音却是异常肯定！

  陆砚瑾跟她对视了一会儿后，说道，“这上面有医生的签字和医院的公章，你有什么理由说是假的。”

  “因为它本来就是假的！”裴音咬着牙说道，“是你伪造出来的！”

  “就算是吧，但现在仅凭你的话，无法证明，可我只要将这份证明给人看，她签的那份手术同意书……马上就会作废。”

  陆砚瑾的话说完，裴音的表情也都消失了。

  她就站在那里安静的看着他。

  愤怒？难过？或是难以置信？

  这些情绪……都没有。

  她只是站在那里，安静的看着他。

  仿佛打量着一个和自己完全无关的……陌生人。

  “为什么？”

  终于，裴音说道，“陆砚瑾，你就这么想要看着你的女儿……死吗？”

  这个时候，什么避讳裴音都顾不上了。

  盘旋在她脑海中的，只有无尽的困惑。

  她是真的……困惑。

  她不懂。

  不懂陆砚瑾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。

  就算他对沐沐没有感情，就算他痛恨她当初做出的选择，但那毕竟是一条……活生生的生命。

  她甚至还应该叫他一声“爸爸”。

  可他却要将她往死路上逼。

  这究竟是……为什么？

  “心痛么？”陆砚瑾看着她，却反而笑了出来，“裴音，这两年多，我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，包括你之前怀疑我的时候，你以为我不痛？”

  “我当然不是非要那个孩子死，我只是……不希望你好过而已。”

  陆砚瑾的话语十分平静。

  却好像是深刻的诅咒，将那个十字符，如烧红的铁杆，直接烙在了裴音的心口上！

  她的眼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。

  这是重逢以来，她第一次在陆砚瑾的面前……哭。

  仔细想想，她在他面前哭的次数也是不少了。

  但这是第一次，陆砚瑾从她的眼泪中看到了如此清晰的……绝望。

  痛快吗？

  他问自己。

  好像是……痛快的。

  毕竟他这些天想要看见的，就是这样一幅场景。

  他就是希望她可以让她尝一尝自己的痛。

  让她知道，自己这段时间日日夜夜的煎熬，都是怎么过来的！

  可此时，陆砚瑾却没有半点的愉悦。

  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她。

  然后，他看见裴音的身体突然一晃！

  这动作让陆砚瑾的瞳孔微微一缩。

  可笑的是，这一刻他竟然下意识想要伸手去……扶住她。

  只是还不等他动作，裴音的身体却是迅速下坠。

  然后，膝盖着地。

  ——她就这么在他的面前，跪了下来。

  裴音的头低着，那往日总是挺得笔直的背脊，此时一寸寸的弯了下去。

  因为低头的动作，额前的刘海挡住了她脸上的五官和表情。

  但陆砚瑾依旧看见了那从她眼眶中掉出来的泪水。

  砸在地板上，悄无声息。

  她的肩膀也依旧颤抖地厉害。

  然后，她轻声说道，“对不起，陆总。”

  “是我错了，当初不应该背叛您，我知道您恨我，您想要怎么惩罚我都可以，但孩子是无辜的，我求求您，救救她吧。”

  话音落下，裴音也俯下身。

  ——额头着地。

  “陆砚瑾，算我求你了，你要我怎么样……甚至要我去死都可以，只要你愿意救她，我现在就可以去死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