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639看着他，无神的瞳孔慢慢聚焦，积攒了仇恨。

  “你来做什么？又要来充当好人吗？”

  什么意思？

  尤加往屋里看了看，没有看到向阳的身影。

  尤加问道：“向阳呢？他去哪儿了？”

  “惺惺作态。”7639冷哼了一声：“尤警官，你又在装什么，向阳会在哪儿，只怕你比我们更清楚吧。”

  尤加解释道：“我真的不知道，我因为请假了一个多月，前天才回c市。想来你就是向阳口中教他读书识字的哥哥吧。我给向阳带了些东西……”

  “不需要，带着你的东西滚。”

  7639关门，尤加用脚抵住了门板，他一定要问清楚。

  “到底发生了什么？”

  7639松开了门板，握着拳头，瞪着尤加：“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？行，我告诉你。向阳对我们说，你们是来拯救我们的，其实不过是将我囚禁在这里。你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人没有任何区别。你煞费苦心骗取向阳的信任，不过是为了放松我们的警惕。你不是问向阳去哪儿了吗？他被穿着白大褂的人选中，被你们的人带走了。”

  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  尤加手里的东西掉在地上，从塑料袋中滚落出来，掉了一地。

  “向阳被带去做实验了。说什么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，不过是欺骗我们的戏码。早知是这样的结局，还不如在拍卖所的时候死去，总好过被你们折磨。”

  7639举起自已的手，露出手腕上的和腕带一样的东西。

  “你们这些人，为了防止我们自杀，做出来的产品可真是好东西。一方面容不下我们，一方面又想我们配合实验。”

  尤加摇头：“不是这样的！我救你们出来，不是为了……你……你等我去问清楚，我会去问清楚。”

  尤加冲出了办公楼，一路跑回了他的办公室。

  门“啪”的一声被推开砸在墙上，发出巨响，连带着门框颤了颤。

  所有人转头看向尤加。

  尤加道：“向聪，你出来，我有事问你。”

  沈知许笑了一声：“尤组长脾气可真大，这门可是公共财产，要是损坏了……”

  “你闭嘴！”尤加瞥了沈知许一眼，他现在有重要的事要问清楚，没有时间和沈知许拉扯。

  向聪看着尤加快爆炸的模样，还有些茫然：“组长，你怎么了？”

  “跟我走。”

  尤加拉着向聪去了办公楼的后院。

  向聪的手腕被尤加紧紧的拽着，像是铁钳一样：“组长你轻点儿……诶，慢点！”

  直到看不见什么人，尤加才停下。

  他问道：“解救出来的实验体被带去做实验了是怎么回事？”

  向聪知道尤加一直对实验体的事很上心，也就反应过来尤加为何会那么焦急气愤。

  向聪支支吾吾的开口。

  “上次解救出实验体的时候，也带回了一个人，叫江执。本来法院审判的结果是执行死刑。可是江执说，实验体身上有很多秘密，比如顽强的生命力，只要大脑存活，他们就能不死不灭。只是他还没有找到其中的原因。如果他通过实验找到其中的奥秘，说不定人类就能实现永生。”

  尤加手上的力度瞬间消失：“所以，上级批准了？”

  “是。”

  是！

  是！

  是！

  一声回答好似万斤巨石压在他的肩上，让他喘不过气。

  “向阳被他们带去做实验了？”

  向阳是谁？向聪不知道。

  向聪：“我只知道，江执选中了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少年。”

  方才天空下起了小雨，现在地上到处是水坑。

  尤加低头看着水面中的倒影，泪滴坠入水坑，荡起起层层涟漪，让他看不清自已。

  是他，将向阳推入了另一个地狱。

  第七十五章

  这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来说唯一的价值

  尤加哽咽了半晌，才找回了自已的声音，他艰难的吐字道：“实验室在哪儿？”

  向聪道：“江执身份特殊，原来放杂物的仓库，给整理出来，做实验室了。不止有江执，还有几个很感兴趣的专家带着他们的助理也在。”

  仓库在办公大楼后边，中间隔着一个停车场。

  “我去看一眼。”

  尤加走到仓库门口，才发现仓库早已焕然一新，只是他早上来警局的时候，没有注意到。

  沉重的铁门换成了装着智能锁的自动式大门。

  尤加站在门口，只觉得全身僵硬冰冷，他不敢进去。

  可是向阳现在怎么样了？

  是不是被绑在实验室的铁制躺板上，挣扎不得？

  他懂那种绝望。

  尤加抬头，门刚好打开了，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，包裹的很严实的人。

  看样子很年轻，想来是某个专家的助理。

  “你是？”助理往下看，看到了尤加衣服上的铭牌，“尤警官？可是有什么事？”

  “我……”尤加冷静下来，“不知道实验的进度如何了，苏队叫我来看看。”

  “苏队长？尤警官跟我来吧。”助理笑着领着尤加去换了无菌服。

  实验室和尤加见过的实验室没有什么区别，放满了试剂滴管。

  几个专家和江执专心的做着实验，并没有时间理会一个过来查询实验进度的人。

  尤加看着实验室，并没有什么隔间，也没有见到向阳。

  他问道：“不是带了一个少年过来实验吗？人呢？”

  “这里。”

  助理手一指，尤加看起只能看见一排排的容器，里面是红色的溶液，溶液离浸泡着一个个鲜红的器官。

  最中间的容器放着的是心脏，还在一下下有力的挑动着。

  尤加只觉得自已全身发凉。

  少年在这里……

  是说这些都是向阳身上的器官吗？???

  助理厚重的镜框下，眼眸如狼的眼眸般，发着绿幽幽的光芒，他滔滔不绝道：“我还是第一次和老师做这样的实验，之前就听说过实验体，当时只觉得惊世骇俗，没想到是真的。尤警官，你看这心脏，我们已经放在生理盐水中浸泡了差不多半个月，还在跳动……”

  尤加看着那跳动的心脏，只觉得自已的心也像是被挖出来了一般。

  尤加抬手，只能抚摸到冰冷的容器壁。

  一定很疼吧。

  他撑在实验台上，已经开始耳鸣，恼中晕眩，助理说什么，他已经听不见了。

  尤加低头，红润的眼眶已经开始发疼了：“少年人呢？”

  助理道：“实验体果然不同寻常，即使掏空了他的五脏六腑，依旧有意识。”

  “所以我们取出了他的大脑，那具躯体已经没有用了，就给火化处理了。”

  尤加身躯一震。

  取出了大脑？

  隔着口罩帽子，助理没有看出尤加的异常，乐道：“我们将他的大脑放在了生理盐水中，惊奇的发现，实验体的大脑在没有供氧的情况下，大脑细胞没有死亡，他居然还有意识。尤警官，很神奇吧。你跟我来。”

  尤加拖着麻木的身体，忍着心脏处传来的阵痛，跟着助理走到实验室的另一头。

  通过玻璃，可以看见被浸泡在生理盐水中的大脑。

  这是向阳的大脑。

  大脑周围布满了管道，助理说这些都是传感器。

  助理：“我们把脑电波输入电脑，可以看见大脑的自主意识。”

  尤加看见了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小字，尤加看不懂这些字是什么，他只看见了死亡，杀等等几个字眼。

  助理按下一个按钮，耳边传来电脑合成的没有丝毫情绪起伏的机械声。

  “救我。”

  “杀了我。”

  “好疼。”

  “哥哥，救我……”

  满满一屏幕都是这几句话。

  助理的语气里充满骄傲：“接下来我们准备将眼球的神经和大脑的神经连接在一起，看大脑中是否能够呈现出画面。”

  助理说什么，尤加已经听不见了。

  他浑浑噩噩的跑出了实验室，他现在手脚发软，扯了好几下才扯下口罩，靠着大树呕吐了起来。

  助理追了出来，还好心的给尤加递了一瓶矿泉水：“尤警官，没事吧？”

  尤加给推开了：“不用，我没事。”

  “他们虽然都是实验体，但都是活生生的人啊，上级真的批准了你们这样做实验吗？”

  尤加不理解也不明白，总统不是说了人人平等吗？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们？就因为他们是实验体？

  助理道：“我们做的一切实验都是上级批准通过的。尤警官，通过这个实验，说不准能找到长生的奥秘，为医学界做出巨大的贡献，这难道不值得吗？”

  尤加不知道值不值得，他只知道，这场实验折磨的是和他一样活生生的人。

  “所以呢？就牺牲他们？就因为他们和正常人不一样？”

  助理道：“这是他们对这个世界来说唯一的价值。”

  价值？

  尤加讽刺的笑了一声。

  尤加：“你先回去吧，我也要回去汇报。”

  “好。”

  尤加不知道自已是怎样回到的办公室，这中间的记忆他是空缺的。

  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，如同被摄取了魂魄的行尸走肉。

  那个叫着他哥哥的少年，笑起来是那样的鲜活明亮。

  尤加还记得自已说过的话，他对向阳说过要保护好他。

  向阳这个名字，他都没有唤过几次。

  如今……

  向阳在冰冷的实验室里，被取出了所有的器官，那些人连他的大脑也不放过。

  屏幕上的字，耳边的机械声一遍遍回荡。

  “哥哥，救我……”

  向阳此刻该有多绝望啊。

  郝英俊走了过来，询问道：“组长，你没事吧。”

  尤加张口，声音嘶哑，像是嗓子损毁了般。

  “实验的事，你们都知道了？”

  郝英俊道：“知道。”

  尤加吼道：“那你们为什么不阻止？那是人命啊。”

  郝英俊：“这是上级的命令，文件已经下来了。”

  尤加还想说什么，郝英俊是来安慰他的，郝英俊没有错，他凭什么对人家发火？

  沈知许插了进来：“尤组长真是悲天悯人啊，你与其在这里发火，不如去向上级汇报，叫他们停止这个实验，看看有没有人会理你。不过是实验体，本就是人为制造的产物，尤组长装什么善心。”

  “你闭嘴！”

  尤加冲过去，提起了沈知许的衣领，将人从椅子上拎了起来，气势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一般，沈知许被吓唬住了。

  沈知许的声音在颤抖：“尤加，你想做什么？”

  尤加一把将沈知许推回到了椅子上。

  他质问道：“沈少爷，我知道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总是将我们这些底层的人当作蝼蚁。可我们也是人，我们也有活着的权利。凭什么为了你们的一已私欲，就要我们付出代价？凭什么？”

  尤加冲出了办公室，去找苏固。

  什么情与义总是要取舍一方的，他统统不想管，他现在可以立马脱下这身衣服走人，他只想保住他的同伴。

  当初穿上这身衣服就是为了帮助他人，现在又是在做什么？以人类的共同利益来绑架他去迫害他的同伴吗？

  他做不到。

  “苏队，可以向上级申请立马终止实验吗？”

  苏固知道尤加一直对实验体不错，所以他对尤加的反应早有预料。

  苏固：“这件事，我改变不了什么，你也做不了什么。”

  尤加：“他们也是人啊！我们穿上这身衣服不就是为了保护他们吗？现在呢？我们在做什么？”

  苏固也茫然了，他们是为了保护人类的利益，现在他只能听上级的安排。

  “抱歉。”

  尤加彻底对上级的人失望。

  他在想，他是不是真的错了，现在来看，余欣说的才是正确的，这个世界的包容度实在太小了。

  明明世界那么大，却容不下他们。

  现在，于向阳来说，都死亡是奢望。

  他从前只觉得活着很难，现在，死亡比活着更难。

  尤加想让向阳得到解脱。

  可是警局里都是监控，虽然有些监控死角，但难免不会被发现。

  他真想不顾一切冲进实验室，毁了一切，然后呢？结果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