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给莉娘带来了更大的冲击，空云落之名谁人不知？哪怕不是江湖人士，也听说过他的凶名，夜晚不安分的孩子顽皮，娘亲便用此人震慑——

  “再闹，小心不归山庄那庄主过来抓你吃了！”

  她心心念念的孔侠士，怎会是空云落？

  空云落的外貌实在过人，莉娘一时联想不到他杀人如麻的形象，只觉他如天宫的仙人，己却是泥地里的一棵草。

  ——我竟妄想与他私奔。

  莉娘的神伤弃溢于言表，曲谙猜到她在想些什，他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，转变为了无奈与情。

  “莉娘，终身大事不轻率戏。”曲谙温声道，“若你抛一切与他人私奔，那让你的家人如何在镇上立足？”

  空云落却对曲谙这耐心温柔的样子感到十分不悦，只一句“空先生根本没记住你”就打发了的事，曲谙偏要啰嗦一长串。

  “说得也是，我太莽撞唐突了。”莉娘勉强笑笑，再度抬起头，“孔……空庄主，我对你……”

  不管对方是何等谪仙，至上让她当面亲说己的心意。

  她却对上了空云落陌生薄凉的目光，仿佛还有一丝不耐，在厌烦她耽误时间。

  莉娘的心霎时被冰封了，空云落若无其事地坐回去，还顺手把车帘也放了来，避客之态表现明显，尽管曲谙又立刻掀起来，莉娘却再无抬头的勇气。

  “那我先回去了。”莉娘失魂落魄道，“你一路顺风，有缘……”

  有缘再见个字，她都说不来。

  曲谙回头看空云落，空云落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，好像刚才根本没来人，将莉娘无视得彻彻底底。

  莉娘走后，曲谙忍不住道：“空先生，莉娘倾慕你，只是行为欠缺考虑，但也非任性妄为之人，为何你对她这……失礼？”

  “不是人人都如你，随意对着什人都嬉皮笑脸废话连篇。”空云落冷冷道。

  曲谙震惊地瞪着他，以为己听错了。

  空云落微扬，姿态高傲，“段千玿，继续走。”

  段千玿便应一声是，马车再次走动。

  “你怎说我是废话连篇？”曲谙不置信道，“莉

  娘与我好歹也相识一场，她好言相对，这不是应该的？况且她还喜欢你，你不接受，至也祝福她一句，让她心安也好。”

  “她心安与否，与我何干？”空云落道，“你说她喜欢我，她只见过我一日不到，就说喜欢，实在廉价。”

  “你这说就不对了。”曲谙认真地反驳，他虽然没谈过恋爱，但也是写过感情戏的人，对此诩比空云落了解得多，“有日久深情的喜欢，也有一见钟情的喜欢，说到底喜欢就是一种感觉，不管认识时间长短，某一瞬间感觉来了，就喜欢上了。不因为现得早，就说廉价。莉娘那份抛弃一切，勇敢追随的情感，也是很珍贵的，你以不心动，但你怎瞧不起？”

  空云落不耐，“她这般轻易对一个陌生男子动心，不爱也不重。”

  “这控制得了？”曲谙脱而道，“你控制己不去喜欢上一个人？”

  空云落静了，只皱眉看着曲谙。

  曲谙心里咯噔，忽然紧张了起来。

  话说，空云落喜欢过什人吗？楼雯润？总觉得差点意思，他身边也没其他女子了。

  他喜欢我吗？

  曲谙被己的这个念头吓到了，觉得己好笑，又悄悄对此期待。

  “在情爱之事上，你倒是说会道。”空云落道，“想必曲公子没去花楼玩乐罢？”

  曲谙脸倏然红了，他结道：“胡说、八道，我没去过。这种事、事情，人长大了然就懂了。”

  “哦？我就不懂了。”空云落面无表情道，“那你教教我，何为喜欢？何为控制不住？”

  曲谙以为他是真心求教，便说道：“喜欢的人在身边，眼睛控制不住往她身上看，身体控制不住靠近她，就算你都忍得，心跳却是怎也忍不住的。”

  二人的视线忽然触碰。

  怦怦，怦怦……

  空云落霍然听到了己的心跳声。

  夜晚，他在河边扎营过夜。

  段千玿在车外守夜放哨，他盘腿坐着，又拿信，逐字看过去。

  萧责的字从小就写得漂亮，他仿写得难分真假，但仿不萧责亲笔书写的字带给他的微妙情感。

  都一样是白纸黑字，为何萧责偏偏写奇妙的花样？

  段千玿不得其解，忽觉一阵淡淡草药香飘来，他立即扭头，空云落神不知鬼不觉坐在了他身边。

  “庄主，您何时……”段千玿有些慌乱地收起他的信件。

  空云落瞥一眼，“又再看这些信，内藏玄机？”

  “不，属只是一时无所事事。”段千玿正经道。

  “是睹物思人。”另一头的连宵插了一句。

  段千玿瞪过去，连宵笑眯眯地回到马车上。

  “庄主为何不去休息？”段千玿问。

  “问你些事。”空云落淡淡道。

  “请说，属定知无不言。”

  “你一向通人心，你且告诉我，在你眼里，我对曲谙是何种感觉？”

  他突然这发问，段千玿不知怎样回答才恰当，犹豫道：“曲谙于庄主，然是不一般的人，在您需要保护时，他提供了庇护，于是您偶尔会依赖他，就像弟弟依赖兄长……”

  “仅此而已？”空云落道。

  “曲谙本身体质弱，令人担忧，再加之你这层如兄弟的关系，您会珍视他，关照他，过于在意，也是情理之中。”

  空云落平静道：“所以，我依赖他，珍视他，关照他，又过于在意他，这些整合起来，是什？”

  段千玿嘴张了张，无言。

  空云落又道：“曲谙告诉我，遇见喜欢的人，心跳是骗不了己的。我觉得，我大概喜欢他了。”

  段千玿神色愕然，但他的愕然，只因空云落主动承认了这件事。

  “看来你也这想的。”空云落点点头，起身，“此事莫与旁人说。”

  “遵命。”

  又过七日，曲谙的身体恢复了八成，已如行动，日常生活也行料理。

  空云落却对此不太满意，似乎曲谙己吃穿，反倒添麻烦了，他有时会做一些曲谙无法理解的举动——比如会故意把曲谙要拿的东西放远或者放高，让曲谙靠在他身上努力的够，或是揪着他的衣服哀求才会罢休；再比如猝不及防现在曲谙一步要到的地方上，有时候曲谙一扭头他就近在咫尺，有时候曲谙往旁一靠就靠在他身上。

  曲谙只当他在捉弄己，是内心洛洛的一面在作怪。

  旁观的连宵表示，我不应该在车上。

  曲谙康复后，他行驶的速度更快了几分。盛夏开始退散，他回到了北方的土地，路过了曲岸的家乡，陌阳。

  “否再次稍作停留？”曲谙道，“我想去看看……我的家。”

  第114章

  对于曲谙而言，曲家是他的噩梦。他永远忘不了重生后睁开第一眼，就是一把夺命的刀砍至眼前。那尸横遍地的情景，到现在偶尔还会现在他的梦里，给他带来一身冷汗。

  如他再去想，心里会多几分后悔，当时他不知道地上躺着的人都是谁，只匆忙跟着段千玿跑，连原身父亲的最后一眼都没看到。

  他占据了曲岸的身体，却没有为曲岸做过什。

  “此处，便是曲家的宅邸。”段千玿停车道。

  曲谙从马车里来，望着眼前这一地落叶、大门紧闭、匾牌蒙尘的曲家。

  看样子许久都没来人了，这里一片萧条。

  推开门走进去，院里也许久未打理，地上甚至还看到清洗不去的血迹，彰显着曾经发生在此处的惨案。

  穿过中庭、正厅、弄堂，曲谙走过这间宅邸的每一处，努力想找到一丝熟悉感，却丝毫没有。曲府对他而言，只是寻常、陌生的宅邸，真正该对熟悉的灵魂，已在这具身体中消逝了。

  曲谙叹了气，心中愧疚。

  空云落走进来后，眉头拧着，似乎不太喜欢这里。

  “血腥气重。”空云落道，“这死过许多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