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听到曲谙的名字，眉心微蹙，又松开，清雅一笑道：“这个名字好耳熟，虽未曾听过，一听到，却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。”

  曲谙怔愣看着他，仿佛透过元翌，看到了阿公笑着叫他，安安。

  咯嘣。

  空云落面无表情呸地一，吐了他咬断的筷子头。

  第68章

  要是往常，曲谙早就转过来对空云落嘘寒问暖，问他怎了有没有伤着。现在，曲谙一双眼睛只黏在元翌身上，好像元翌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哥一样。

  曲谙罕见表现的像个来熟，句句都围绕着元翌聊。问元翌是哪里人，年贵庚，曾婚配，家里几人……

  空云落忍无忍：“你要为他做媒吗？！”

  曲谙才反应过来己追根究底得太过分，显得失礼，忙红着脸和元翌道歉：“实在对不住，我也对元公子一见如故，不由得就……”

  元翌没露丝毫被冒犯的不悦，脸上依然挂着笑，“不必说对不住。既然你我皆一见如故，便不要叫我元公子，唤元翌即。在否直呼曲公子之名？”

  曲谙用力点头。

  “曲谙。”元翌叫了一遍。

  和阿公一模一样的脸，叫他的名字，令他难以压抑心中的澎湃，他好想阿公。

  “曲谙？”元翌讶然，“莫非是在说了不对的话？”

  曲谙立刻用力眨几眼睛，将泪意压，摇头道：“没有。你很像我一个……逝去的亲人。”

  空云落闻言，怪异地看了眼曲谙。

  但很快曲谙就收拾好心情，将重点放在了吃饭上。这时他总算注意了空云落，为空云落剔鱼骨头。

  空云落并不赏脸，故意不吃曲谙夹的菜。

  于是这一顿饭吃来，他几乎什也没吃，气饱了。

  饭后曲谙又得知元翌竟也住在这间客栈，欣喜溢于言表，空云落一点也不怀疑要是元翌邀他促膝长谈抵足而眠，他一定会摇着尾跟过去。

  所以在这一性开始之前，空云落先对曲谙达命令，让曲谙伺候他沐浴歇息。他还故意当着元翌的面说，好让这小子知道曲谙到底是谁的人。

  但回了屋，空云落却不许曲

  谙碰他，衣服也是己脱，乱七八糟掉在地上，曲谙要帮他捡，又被喝止了。

  床也不让曲谙睡，曲谙只到软榻上坐着，回忆起晚饭发生的事。

  元翌的确很像阿公。

  所以才让他失了矜持，过于殷勤，总想更了解更靠近元翌一些。

  现在他冷静了来，元翌和他的情况不一样，他算是借尸还魂，不知原身的过往，只有现代的记忆。而元翌却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人，他有己的过往，有己的家人，有己的灵魂。

  他不是阿公。

  想开之后，曲谙又有些惆怅。洛洛迟早有一天会离开，安佲也有己的天地要闯，到头来他仍是一人，会守着两世的回忆，孤独终老吗？

  曲谙越想，就越觉得己怜，连连叹气。

  “吵死了。”

  黑暗中响起空云落冷冰冰的声音。

  曲谙马上噤声，他知道空云落闹脾气了，他随意让一个陌生人靠近他，本身对他的行程就是不利。不过曲谙很了解洛洛的脾气，气上头时解释很更会激发他的怒火，所以曲谙打算等明早再说清楚。

  只是低迷的情绪萦绕不散，曲谙辗转难寐，到了半夜还是一点睡意也没有。

  万籁俱静的房间里，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“咕噜——”

  接着是簌簌翻身的声音。

  曲谙猜到那是什声音，忍俊不禁，假装睡着没听到。

  没过多久，又是一声“咕噜”，比刚才更悠长。

  曲谙想起，这小孩晚饭好像没吃多，空云落变小之后身体机也会跟着退化，饿一晚上估计得胃疼。

  曲谙便坐起来，点上蜡烛，走到床前。

  床上不见人，只有一团被被褥包裹的小鼓包。

  “洛洛，肚子饿了是不是？”曲谙问。

  空云落埋在被子的脸红了一片，咬着牙不吱声。

  曲谙推了推小鼓包，没反应；试图掀开小鼓包，小鼓包裹得更紧了。

  曲谙站定思索了片刻，转身门了。

  他走了一会后，空云落才悄悄探了脑袋，觉得己丢人，又不免好奇曲谙的去向。

  去给我找吃的了？哼

  ，白费功夫，我绝不会理会他。

  这想着，空云落心里又有点雀跃。

  但他等了好久，曲谙还是没回来。

  他心中一凛，莫非曲谙嫌矮榻不舒服，真去找了那狐狸脸了吧？

  他唰地坐起来，一头软发乱糟糟往八方竖，颇有些怒发冲冠的意思。

  一旦想法冒了头，空云落难以抑制己去联想曲谙和元翌共处一室的画面，曲谙会对元翌笑，对元翌温声软语，对元翌体贴入微……单只是想，他就油然感到一股酸涩的怒气。

  从曲谙在他身边，他就很再有克制不住身上强悍内力所反噬的杀意与暴戾，在这一刻，夜晚将他负面情绪放大，怨毒的仇恨与那莫名的酸涩碰撞，寂静的丹田将将复苏般颤抖，却由被另一股力死死压制。

  疼痛悄无声息在这句弱小的身躯中肆虐，红纹浮现，如一张收束的网，捕获了一只珍贵的猛兽。

  空云落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，屋中的烛火也变成灰暗，他看不见颜色，需要温热腥锈的液体来唤醒他的感官。

  不加掩饰的脚步声伴随着面汤的香味向这里走近，空云落冷冷望去，那双眼仿佛不属于人。

  曲谙端着一碗面回来，还没看清空云落的情况，见他己坐起来，还以为他不生气了，便笑容满面地招呼，“洛洛，过来吃面呀。”

  空云落不答，只阴森森盯着他看，在摇曳的烛光，他就像一只从地狱里爬来的恶鬼，觊觎人命。

  他心想，要把这个人的脖子割了。

  曲谙对他全然的信任，见他不动，便走向他，“怎了小爷？还要我把你抱过来吗？洛洛，你以前没那娇气。”

  一缕余烟一般，薄而淡的清苦药味钻进了空云落的鼻子里，如此清浅的味道，却让空云落恢复了一丝神志。

  曲谙已走到他的面前，他仍未动手。

  “你……怎了？”曲谙惊慌道，“红印又来了，痛不痛？”

  不由分说地，曲谙将空云落搂紧怀中，空云落挣扎，曲谙的手一一顺着他的后颈。

  “不疼不疼……”曲谙喃喃道。

  那股苦药味还是淡淡的，却像一剂无形的解药，将空云落翻涌的疼

  痛和仇恨，轻缓地压了去。

  约莫半盏茶功夫，空云落身上的印迹消失不见。

  “饿成这样了吗？”曲谙不思议道，他以为是饥饿导致的。

  空云落闷闷不乐，说不准是因为曲谙还是因为己，他从曲谙的怀里爬来，又要钻回他的被窝里去。

  他的肚子又咕噜一响。

  空云落僵住。

  曲谙忍着笑，把人抱起来，任空云落张牙舞爪也不放，“吃点东西吧，我亲手煮的面，很香的。”

  面的确香，清汤上飘着几点油星葱花，面条软韧还冒着热气，一颗荷包蛋卧在上面，蛋黄嫩黄，一戳就流半熟的蛋液。

  空云落还别扭着。

  曲谙一挑眉，“还要我喂你吃？”

  空云落仿佛收到了莫大的侮辱，狠狠瞪了曲谙一眼，拿起筷子嘶溜嘶溜吃起来。

  曲谙撑腮看着他吃，目光很柔和，这样的夜晚，会越来越。

  “洛洛，我只是把元翌错看成了我认识的人。”曲谙说，“我甚至以为他就是……是我的一时糊涂了。以后我不会随意让陌生人加入我。”

  空云落给了他一个孺子教的眼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