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(265)
作者:骑鲸南去      更新:2023-09-26 06:41      字数:4260
  这个回答也不能让元明清满意。

  他还记得,昨天的斗转之中,陈夙峰和人用俄罗斯轮盘赌赌命时,每一枪都开出了自尽的气势,一举一动里都是绝顶的疯气。

  可现在,他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,像个乖巧听话的男大学生。

 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,他心里压抑着一股湃然的情绪,就像是一处活火山,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出来。

  说白了,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自己的问题。

  元明清越是盘算,越觉得他们的胜算有限,需要在进入副本前好好磨合。

  可如果时间再耽误下去,又给高维人针对他们准备的时间。

  两难。

  屋内沉寂一片。

  今日天气阴沉,迷云漫天,从清早开始就是闷雷声声,一场滂沱大雨被憋在云后,蓄势待发。

  本来这种天气最是适宜睡懒觉,然而大战在即,大家又各有想法,哪有睡回笼觉的心思?

  就在沉默之际,忽然间,一声极轻的敲门声传来。

  笃。

  这声音像是直敲进了心里似的,叫人发自内心地一悸。

  屋内本就宁静一片,五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安静,想要装作屋内没人,好试探来者的反应。

  可来者似乎是确信房中有人,敲门声再度响起:笃笃。

  陈夙峰把手中没有吃完的薄饼卷作一团,塞进嘴里,熟练地伸手摸了匕首,比在胸前,表情平静地望着门口。

  南舟起身,大大方方地走向门口。

  元明清一惊:喂。

  尽管知道,经过高维人的一番折腾,安全点内基本没有能对他们形成威胁的同伴了,可元明清仍是不肯放下警戒心。

  拜千人追击战所赐,元明清不相信其他玩家会信任立方舟。

  万一是那些极端玩家,想要对他们做些什么

  如果有人因此受伤或是减员,那情况岂不是会更糟?

  在元明清百般猜忌时,南舟坦荡地滑开门链,打开了房门。

  门外站着一个憨态可掬的人形布偶,鼻梁上架着易水歌的眼镜。

  南舟和这个布偶同步歪了歪头。

  布偶不请自来,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,拉开自己肚子上的拉链,露出了一团软软的棉花,以及藏在棉花中的许多道具卡。

  它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掏出来,在地上一字排开。

  南舟信手拿起一样。

  叮的一声,一只A级的医药箱立即通过交易系统,传入了他一个空闲的储物槽。

  仅限于失血状态下,能单体回血40%。

  南舟又拿起一样。

  是一张氧气卡,可以续氧72小时。

  这些功能稀奇古怪、价值从C到S级不等的道具卡,统一经过系统处理,都变成了无偿的0点交易卡。

  布偶肚子里的道具卡不少,它蹲在地上,两手并用,忙个不停。

  它像是哆啦A梦一样,一样样掏出排列码好。

  这些物品之外,另附了一张手写信,字行潇洒,虽然没有落款,但单看那布偶,以及眼镜腿上死生有命四个字,就能猜到这是谁的手笔。

  昨天帮过你们之后,有不少人找到我,想托我在你们进入副本前,转交给你们一些东西。

  知道你们可能用不上,但有总比没有好。

  有人讨厌你们,也有人信任你们,也只能信任你们。

  辛苦了。

  元明清接过信,从头到尾读了两遍,仍有些回不过神来:?

  送道具?

  而且还是那些普通的玩家送来的?

  明明曾经刀剑相向过,现在又为什么愿意帮助他们?

  他们又不一定能赢。

  到时候,高维人也有可能把他们扔进一个道具不起作用的副本,送了也是白送。

  与其送给他们,不如留下来,万一出现什么突发情况,譬如他们这些人闯关失败,游戏重启,他们也能自行保命。

  为什么

  元明清越想越觉得面皮发烧。

  他一直认为,人类就是蚂蚁,面对远超自己且不可理解的强大力量,应该只有瑟瑟发抖、乞饶保命的份儿。

  但蚂蚁也有精神。

  宇宙阔大,力量浩瀚,和他们没有一点关系。

  他们不为宇宙而活。

  他们努力伸长触角,彼此传递,努力传递着一点获胜的希望。

  人偶花了很长时间,才将道具卡清点完毕。

  572张卡片,也是572种心意。

  或许还有更多,但经过易水歌筛选,发现作用不大,也就退回了。

  交过礼物,人偶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。

  南舟端详人偶片刻,会过意来,伸手摘下了人偶佩戴的眼镜。

  一刹那间,南舟只觉眼前世界万花筒一样缭乱一片,色块颠倒,色彩横流。

  但很快,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。

  南舟把戴好的茶色墨镜微微拉下,露出了一双光线流动的眼睛。

  易水歌把他最核心的S级保命道具,随手一挥,就这么随意丢给他们了。

  同一个念头不约而同地浮现在了众人心中。

  他会不会有危险?

  易水歌戴着一副普通的茶色眼镜,带着一身水汽,用食指套着钥匙圈,一边晃钥匙,一边推门入屋:我回来了。

  当他推开门时,第一时间看到了床头松脱的绑带,正被大开的窗户外吹入的雨风吹得飞舞不休。

  银光一霎。

  当喉间的寒意伴随着轻微的痛楚传来时,易水歌只觉颈间一热,随即便是细微的刺痛来袭。

  易水歌用舌尖轻顶了一下上颚,有点讶异地:哦?

  谢相玉从门后转入,手中自制的钢刺向上一翻,斜上切入皮肤一点,便不再深入:别动。

  钢刺本就锋利,每一条细刺上还都镶嵌了深深的放血槽。

  只要他再倾斜一点,易水歌被割开的喉咙就会变成一个决堤的血渠。

  不等易水歌开口,谢相玉便一把打掉了他用来伪装的眼镜,一脚踏碎。

  他原本隐于眼镜之下、光丝纵横的双眼恢复了正常的模样。

  他的眼睛是淡褐色的,少了那诡异的泛光后,易水歌整个人都添了几分斯文的儒气。

  谢相玉得意地抬起下巴,笑道:易先生,我想知道,你没有傀儡之舞,还要怎么对付我?

  第277章 愿(六)

  易水歌手里还拎着谢相玉最喜欢吃的黄桃蛋糕。

  这是他在家园岛买的,水果自然是当天采摘的,最是鲜美。

  外面雨起时,蛋糕上的装饰花带被水汽沁湿了不少,愈显得整个蛋糕沉甸甸地坠手。

  到了死境,他却一点不慌,稳稳当当地把蛋糕送放在门口的玄关处。

  易水歌开口发问:你怎么知道我把眼镜送出去了?

  他一夜未归,也没告诉谢相玉自己究竟做了什么。

  谢相玉挣脱束缚不难,但能做到提前埋伏,稳准狠地打掉他的眼镜,显然是接到了什么情报。

  一语中的。

  见谢相玉不说话,易水歌已从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。

  高维人。

  他问:你不是不想被高维人左右吗?

  塔不是已经建好了么?谢相玉冷笑,谁做信号塔的主人,不都是一样的吗?

  易水歌细想一番,竟然认同地点点头:也是。

  见他乱动,谢相玉眸光一敛,手中钢刺横切向他的动脉,将他的皮肤下压了寸许,没想到手上失了准头,把他的脖子又割出了血来。

  眼看被刺破的皮肤洇出浑圆的血珠,谢相玉的语气不见丝毫得意,倒平白添了几分烦躁:别动。

  易水歌居然不怕,也并不求饶,笑笑地一斜视:我连眼镜都没了,你还怕我啊。

  谢相玉极响亮地磨了一声牙。

  易水歌又问:你踮脚累不累啊?

  回应他的是一根尖刺楔入颈侧的痛感。

  谢相玉被戳中毕生最大痛处,踮着脚怒不可遏道:闭嘴!

  易水歌轻叹一声:我还以为我们的关系最近好了点儿呢。

  谢相玉冷笑:你觉得我有那么贱吗?

  易水歌但笑不语,轻轻扬起了脖子。

  毛衣顺着他的动作滑落了些许。

  谢相玉的目光本能下移,却瞥见了他颈上淡红中微微泛青的吻痕。

  那个位置,除非易水歌嘴能拐弯,不然靠他自己,是决计亲不上去的。

  这个动作可算得上是挑衅了。

  谢相玉霎时狂怒,握钢刺的手狠抖了一抖,但还是没刺下去。

  王八蛋!

  自己什么时候干了这种蠢事?

  听到身后喘息之声渐重,易水歌无奈地一吁气,稍稍矮下了身子。

  随着他的动作,深插在他血肉中的倒刺顺着血槽放出了一长线鲜血,全数流到了谢相玉的指节上。

  他无所谓的模样,又让谢相玉愤怒起来。

  易水歌总是这样,随便一个动作,就能撩得他血压上升。

  谢相玉喝道: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?!

  易水歌抿着嘴轻笑了一声:你要杀早杀我了,在刺上涂毒,或者直接割断我的脖子,不是更痛快?

  末了,他又悠然补上了一句:我懂,我懂。就这么杀了我,岂不是太便宜我了?

  谢相玉:

  他脸都气白了,眼前一阵阵发黑,偏偏他就是打定了这样的主意,易水歌的话,他一句也反驳不得。

  他咬紧牙关,不肯说话,生怕一怒就又落了下风。

  易水歌就这样保持着微微屈膝下蹲的姿势,迁就着他的动作。

  两人一时沉默。

  谢相玉从后呼出的热流,又回流到他面颊上。

  二人身躯紧贴,谢相玉的双腿又开始习惯性地微颤,腹内一紧一松地酸胀起来。

  谢相玉也觉出两人这样的姿势,又是暧昧,又是滑稽。

  可易水歌的本事他心知肚明。

  之前嘲笑他离了傀儡之舞就不行,只是一时的口舌之快。

  谢相玉太清楚,面对易水歌,哪怕放松分毫,他就有立时脱困的本事。

  为了避免这暧昧肆意蔓延下去,他粗鲁地从后面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腰身:说话。

  易水歌带着谢相玉往前栽了两步,笑道:你倒是先问我点什么啊。

  谢相玉的确有问题要问。

  他气沉半晌,本以为已经将情绪拿捏得当,谁想开口还是阴阳怪气:你还挺大方的啊。

  他记得清清楚楚,自己折在易水歌手里,就是因为看上了他的傀儡之舞。

  在和易水歌共过副本、又得知他喜欢男人后,他就故意引诱挑逗,本来打算抢宝后再把他戏弄一番,谁想这人不识好赖,不仅厚着脸皮假戏真做,还强逼着自己和他做了队友。

  现在倒好,他说送人就送人了?

  一想到那天晚上自己先是嘴硬不服,又被他调理得哀求连连的场面,谢相玉就牙根作痒,恨不得直接把他脖子抹断,一了百了。

  我一向很大方。易水歌却还是大言不惭,你要,我就给了啊。

  谢相玉被他的一语双关气得胸膛起伏连连,胸口一下下顶在易水歌的后背上:你要不要脸?!

  易水歌却是一派坦然,反问道:你要和我上床,我就给你了。可傀儡之舞,你开口向我要过吗?

  谢相玉猛然一噎,一张俊美的脸气得直透粉。

  他还真的没有问过。

  可这不是废话吗?!

  他要了,易水歌就舍得给?

  但听易水歌的话意,他竟然无法反驳分毫,一股气淤在胸中,更是咬牙切齿。

  他怒道:你少他妈耍我!

  易水歌笑眯眯地一摊手:哎呀,被你看出来了?

  谢相玉气得呼吸不畅,差点要开口问出,你要是真觉得我十恶不赦,杀了我不就好了?

  这个问题,从他失陷在易水歌手心里就想问。

  他的确有在副本中坑过其他玩家,杀NPC也从不手软。

  在【沙、沙、沙】里,为了试新做的武器是否趁手,杀了一个NPC,谢相玉至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

  他本来就擅长自制武器,杀人的东西,不用人试,还能用什么东西试?

  在游戏里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,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。

  他又没拿其他玩家练过手。

  人类玩家当然也被他算死过两三名,但都是他们自己蠢,盲听盲信,自己指东他们不往西,最后被boss害死,又不是他亲手杀的。

  谢相玉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。

  之前,他嫌正常生活无聊,懒懒散散,打不起精神来,有了《万有引力》这款全息游戏作为发泄,他心中一直潜伏的恶念才得以释放。

  而易水歌和自己不同。

  他的行事风格就是专坑恶人,不择手段。

  他要真想对付自己,杀了就杀了,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扣起来,一遍一遍地折辱不可?!

  他到底在想些什么?

  易水歌默然半晌,突然叫了谢相玉一声:哎。

  谢相玉恶声恶气:干什么?!

  易水歌: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?

  谢相玉:

  他分明背对着自己,但还是轻而易举地窥破了自己的心思。

  这种感觉很糟糕。

  易水歌眨着眼睛,为了蹲着省力,索性把身体的大半中心都舒舒服服地寄到了谢相玉身上:你想要获胜,所以在副本里杀NPC,鼓动其他玩家送死,方便通关,这有很特别吗?你又不是第一个这么做的人。